瘦瘦

【裳心悦凛】无它(三)


    叶冰裳和萧凛婚期就在三天后。

       萧凛一心扑在婚礼上,事事亲力亲为。对于婚礼,叶冰裳倒是没什么要求,若事成,有可能的话,她是要离开这里的。只是那条红线已经移到肩膀了,还好红线大部分时间不会出现,她也不用担心被萧凛看到。

      这三天叶冰裳也尤为忙碌,又要试喜服,又要按夏国的礼仪抄经礼佛,转眼就到了大婚之日。

  

      她端坐在镜子前,看着镜子里的人,一身红色倒衬得她气质更清冷了,眼眉竟也没有一丝笑容。“吉时到,恭迎王妃”,外面喜婆声音传来。叶冰裳摸了摸头上的簪子,那是澹台烬给她的,上面淬了毒,只需入人心口半分,便再无生还可能,“萧凛…”,叶冰裳喃喃细语。

     “王妃,该出发了”,小慧手里拿着盖头,小慧说那盖头是宣王殿下专门请人用冰山蚕丝织成的,精巧又不累赘。

  

      小慧扶着叶冰裳迈过火盆,就看到在外面等候的萧凛,好像身着喜服的他更加好看了。叶冰裳将手向萧凛伸去,萧凛扶着她走下台阶,又一把把她横抱起来。她不由惊呼一声,听见萧凛的声音低低的从头顶传来,“走吧,夫人”,叶冰裳没有回话,萧凛也没注意到她撰着他衣服的手揪的更紧了,就把她抱上了花轿。

     叶冰裳没有娘家,所以送亲和迎亲的府邸都是宣王府。迎亲队伍在夏都绕了一圈,又回到了宣王府。宣王娶亲,整个夏都都沉浸在喜气洋洋的氛围中,在场之人虽看不到新娘样貌,但是从举手投足间的身段气质来看,倒真与宣王殿下称得上是佳偶天成一对璧人。

  

     整个婚礼盛大又繁琐,礼成之后,叶冰裳便回房等着萧凛了,一起等待的还有喜婆和小慧,萧凛则在外面和宾客周旋。

  叶冰裳端坐在喜床上,想起初遇萧凛时的惊鸿一瞥,再到府中后的无微不至,还有他为了娶她不惜顶撞国君,在大殿外跪了整整一夜。过往回忆,桩桩件件,好像都在告诉她萧凛的好。可是澹台烬的身影又浮现在她脑海,孤独又冷漠。她的双手攥紧了婚服,“过了今夜,一切就都结束了吧”。

  

  外面脚步声传来,是萧凛。他推开门,径直向她走来。叶冰裳回过神,站起来微微福了福身,

    “殿下”

     “裳儿,今天可还累?” 萧凛声音暗哑,扶着叶冰裳坐下,听起来喝了不少酒。

     “不累,多谢殿下关心”,叶冰裳回道。

  

       萧凛起身拿起旁边的喜秤揭开了叶冰裳的盖头,美人如玉,一如初见之日。喜婆拿来合衾酒,说了一些祝福的话,叶冰裳没有认真听,只是接过了酒,缠着萧凛的胳膊,一饮而尽。萧凛说了句“出去领赏”,便让喜婆和小慧退下了。

  

    “殿下,今日可要早些歇息?”

  

       萧凛恍若未闻,想起初见时她戴着铜铃铛的脚腕以及赤裸的双腿。他盯着叶冰裳的唇,随后轻轻落下一吻。叶冰裳抬眼看向他,竟不由地落了泪。萧凛以为是她害怕,便把她抱在怀中,亲了亲她的额头,“害怕的话就以后再说”。

    “我不怕”,说完这话,叶冰裳起身将萧凛按倒在床上,伸手去解他的盘扣,好像要证明什么。萧凛又惊又喜,翻身将叶冰裳压在身下,俯身吻了吻她的眼角,把她抵在他胸前的手放在他腰上,又在她耳边说了句,“害怕就告诉我”。

  

        意乱情迷之时,她抬手摸了摸萧凛的鼻尖痣,唤了句“阿凛”。

     “再叫一次”

     “阿凛”


       不知道是几次之后,萧凛总算放过她了,她什么都记不清了,只记得她一遍一遍的叫“阿凛”。她再次醒来的时候看向正在熟睡的萧凛,他睡相极好,若不是放在她腰间的手,她会觉得现在这个萧凛和刚刚床上那个是两个人。她往枕头下摸去,摸到了那根簪子,她没忘,今天就是她的机会。

       她飞速起身握着簪子向萧凛胸口刺去,却到胸口处直直停下,只需再进一分便可刺入萧凛胸膛,但是无论如何她都无法再前进一步。

  

   “原来我对你用情之深已到如此地步”

  

      她颓然垂下手臂,把簪子收起来放在枕头下面。又面向萧凛重新躺下,她盯着萧凛的眼眉看了很久,肩膀处又开始痛了。

     “阿凛,我该拿你怎么办”

     

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      成婚后,萧凛忽然忙了起来,去军营的次数比成婚前多了很多。盛国和夏国终有一战,叶冰裳明白,此次收到澹台烬的亲笔信,想必两国关系已到焦灼之时,若她能尽快杀了萧凛,也许盛国还能残喘几年,只是盛国内忧外患,盛国的问题,哪是杀一个萧凛就能解决的,叶冰裳抬起手臂看了看那道红线,已经到手肘处了。

  

       杜迁回军营之时,萧凛正在观摩盛国地图。

     “殿下,末将有要事禀报。”

     “讲”,萧凛手中动作并未停下。

    “潜龙卫截获一只从盛国来的信鸽,信中内容只有四字,‘该落棋了’。”

    “信鸽放走了?”

    “放走了,只是…”,杜迁顿了顿,没有继续往下说。

    “但讲无妨”

    “信鸽最终目的地,是王妃寝殿,王妃可能是盛国细作…”,杜迁的声音越来越低。

      萧凛写完最后一字抬眼看向杜迁,“我知道”。

   “那殿下,您打算…”,杜迁惊诧不已。

   “无妨,我自有分寸。最近盛国那边盯紧一点,时机一到,便可出兵,盛国国君垂垂老矣,澹台明朗为人狠辣,善妒,身边没有几个能人且大都惧他,成不了大气候。至于澹台烬,倒是个对手,只可惜生错了时候。”

   “是,末将明白”。


      习武之人,又怎会感知不到危险。成婚那日叶冰裳起身那一刻,他就醒了,只是他想知道接下来她想做什么。他感知她掏出了簪子,又向他刺来。再多一秒,他便会抬手打落那个簪子,然后掐着她的脖子质问她,“难道这一切都是假的吗”。可是她停下来了,他便可以假装一切都没发生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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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 最近那条红线越走越快了,短短几天竟已到了手腕处。叶冰裳终于明白了,红线的速度和她对萧凛的爱意深浅是有关系的。“原来如此”,叶冰裳盯着那条红线,认命的笑了笑,短短红尘一遭,到底是谁负了谁。

        

      萧凛忙完军务回府的时候,叶冰裳又站在院中盯着荼蘼花看。明明已经七月了,荼靡花却依然开的灿烂。往年此时,荼靡花早已落败。萧凛静静地站在一旁,有些痴迷地看着叶冰裳,几日不见,她更清瘦了。

  叶冰裳听到动静,知道是萧凛回来了,她回头向萧凛看去,“阿凛”。萧凛向叶冰裳走去,将她拉入怀中,吻了吻她的额头,

  

    “小慧呢,怎么又自己在这”,

    “我知道你今天要回来,我让小慧去拿莲子粥了,是我煮的”,叶冰裳踮起脚尖吻了吻萧凛的嘴角,她的阿凛,越来越有帝王相了。

      “谢谢裳儿,最近可有想去之处?军营那边我交给杜迁处理了,想先回来陪你几天。”

      “我想去寺庙礼佛,还想去放烟花,放风筝,还要去吃你给我买的糖葫芦”,她向萧凛笑了笑,眉眼弯弯,还有,我想回盛国,这句话她没有说。

     “好,怎么忽然有了兴致,那这几天我陪着你,把你想去的地方都去了好不好”,萧凛低头用鼻尖蹭了蹭她的鼻子。

     “好”,叶冰裳窝在萧凛怀中,看向荼蘼花,开到荼靡花事了,也算是末路之美。

       

       萧凛陪着叶冰裳的这几天晚上,叶冰裳都尽其所能配合萧凛,她想多留住一些什么,可是她明白,她什么也留不住了,红线已经到了手指关节处。萧凛察觉到她的反常,制止了她的动作,问她,“裳儿,你可有事瞒我?”“未曾,只是有点想你了”。

       

       萧凛准备回军营那天,叶冰裳咳了血,红线到指尖了,“路尽之日,身死之时”,她记得。萧凛请了宫内所有的太医,都束手无策。“救不活她,你们都去给她陪葬!”在场太医颤颤巍巍,匍匐在地,那个为人谦和的宣王竟有了几分盛国澹台烬阴鸷肃杀的模样。

  “一定有办法的,一定有办法的”,萧凛抱着叶冰裳喃喃自语,“我一定会找到办法的”,萧凛自诩能掌控一切,这是第一次手足无措,是因为她。萧凛看着怀里的叶冰裳,“裳儿,我固执的把你留在身边,是不是错了”,萧凛抚摸着叶冰裳的脸,可怀里的人没有一丝反应。

  “殿下”,一位老太医哆哆嗦嗦的抬头,“王妃所中之术是邪术啊,若此时前往不周山,也许尚有几分希望啊”。

    “不周山,庞师叔…”,萧凛抱着叶冰裳起身,吩咐侍从,“告诉杜迁,我去趟不周山,回来之后,立刻发兵盛国,让他做好准备。”“是”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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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去不周山的路上,叶冰裳的神智终于清明了片刻,她意识到自己是在马车上,旁边抱着她的是萧凛,

    “阿凛,我要死了吗”,她想抬手再摸一摸萧凛的脸,可是已经没有力气了。

    “不会的,有我在,你不会有事的”,萧凛慌忙牵起她的手,贴在自己脸侧。

      叶冰裳笑了笑,“阿凛,你都知道是不是”

      萧凛点点头,“知道”

    “澹台殿下救过我的命,我在八年前就该死了,他救了我,我却负了他。我知道夏国和盛国定有一战,盛国是我的国家,而你又是我的丈夫。我爱你,但是我也不能辜负澹台殿下。可是世间安有两全法。”

   “阿凛,盛国积弊难返,但是无论如何,求你保澹台殿下一命,这是我欠他的。”

   “好,我答应,你说的我都答应”,萧凛抱着叶冰裳,眼泪滴落在叶冰裳发间,他感知到她的身体越来越冷了。

   “殿下,对不起,我…”,话没说完,叶冰裳的手已经垂了下去。 

  

     萧凛不知道这声殿下,到底唤的是他还是澹台烬, 他不在乎。他闭眼深呼了一口气,再次睁开猩红的眼睛,对外面大喝道,“再快些”。

  

 “我一定会救活你的,无论用什么方法”

  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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翌日,不周山

“师叔,裳儿身中何毒?” 

“她服下的是夷月族的秘药,此药乃阴邪之物,宿主动情便会发作,看见她指尖的红线了吗?那红线是从她耳后穿透筋脉游走至指尖的,游走之时,疼痛难忍”

“是澹台烬…”,萧凛回想起叶冰裳那么反常的那几天,后悔不已,他应该早点注意到的。不知道疼痛之时她自己怎么忍受过来的。大婚之时,他发誓要做个好丈夫,没想到到头来,他还是没有做到。

“那可有回旋之法”,萧凛急忙问道。

“有是有,只是此法凶险,而且你小子得吃点苦头”

“师叔,只要能救回裳儿的命,要我做什么都行”

“傻小子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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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盛国城破之时,澹台烬只问了萧凛一个问题,

   “冰裳…可还安好?”澹台烬看着身穿银白盔甲的萧凛,与记忆中的萧凛渐渐重合,那个少时维护过他的少年,终成了一代帝王。

   “你没有资格提她的名字”,萧凛冷冷回道,甚至连一个眼神都不想再向澹台烬看去。他怕他忍不住,下一秒便让澹台烬身首异处。

   “果然,她宁愿死,都不愿意回来找我,她到死都在怨我”,澹台烬面无表情,眼泪却夺眶而出。

  “你错了,裳儿从未记恨于你,她意识尚清之时,说的最多的话就是让我留你一命,今日,看在她的面子上,我不会杀你,她也不再欠你,澹台殿下,请自便”,萧凛说完话便向殿外走去。

      “萧凛,为人君,需知斩草不除根,必留后患”,澹台烬看见萧凛的身形忽然顿了一下,可下一秒,萧凛回过头看向他,说了句:

     “那是你,但我不是你”

       

  是啊,他是萧凛,是他澹台烬如何效仿,都恍若东施效颦的宣王萧凛…

  


  

  

  景和四十一年仲秋,盛国灭,澹台烬自缢身亡。同年,萧凛登基,改年号裳安。

        


        

        

        

        

        

        

   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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